何况还有许多女孩子许多美丽的女孩子……
他忽然想起一个姓蔡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细细的腰还有两个很深的酒涡有一次在衣柜里躲了大半天连饭都没有吃饿得几乎腿都软了为的是要等他回来吓他一跳。
焚留香忍不住笑了。
他只希望白己张开眼睛时会看到她们其中一个。
其实他也并不是个很喜欢做梦的人只不过遇着的事越危险他越喜欢去想一些有趣的事。
他不喜欢紧张虑害怕……
他知道这些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马奔行了很久骤然停了下来。
蹄声骤额只剩下微风在耳畔轻轻吹动天地间仿佛很安静——他还是没有张开眼睛。
一个人正向他走过来。
这人走在落叶上脚步虽仍是十分轻微除了楚留香之外世上怕很少有人能听得到。
这人还远在十步外楚留香就觉得有一股可怕的剑气迫人眉睫但是他反而笑微笑道:“原来是你我实在没有想到会是你。”
在楚留香面前的人居然竟是薛衣人。
秋风卷起了满地黄叶。薛衣人正标枪般肃立在飞舞的黄叶中穿着身雪白的衣裳白得耀眼;他身后背着柄乌鞘长剑背剑的方式任何人都想得到他如此背剑只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剑拔出来。
现在剑还未出拔剑气却已出鞘。
他的眼睛里竟有股可怕的剑气。只因他的剑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已和他的剑融为一体。
他静静的望着楚留香冷冷道:“你早就该想到是我的。”
楚留香道:“不错我早该想到你的连左升都已看出你那位使者并非远道而来薛家庄的人到了左家自然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薛衣人道:“决战在即我不愿他再和左家的人生事。”
楚留香道:“但他在我前面为何还不肯说出来意呢?”
薛衣人道:“只因他怕你不敢来”
楚留香道:“不敢来?我为何不敢来?有朋友约我我无论如何都会赶来的。”
薛衣人瞪着他一字字道:“你不敢来只因为你已不是我的朋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昨天还是你的朋友怎么今天就不是了?”
薛衣人道:“我本来确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才诺你入剑室谁知你……”
他面上忽然泛起一阵青气一字字道:“谁知你根本不配做朋友。”
“你……你难道认为我偷了你的剑?”
薛衣人冷笑道:“只因我带你去过一次所以你才轻车熟路否则你怎能得手?”
楚留香几乎将鼻子都摸红了苦笑道:“如此说来你的剑真的被窃了?”
薛衣人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垂下头凝着自己身上的白衫缓缓说道:“这件衣服还是我二十年前做的我直到今天才穿上它因为直到今天我才遇见一个该杀的人值得我杀的人。”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第一天我到你家过两天你的剑就被人偷了这也难怪你要疑心是我偷的可是你若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谁是那真正偷剑的贱人了。”
薛衣人道:“不是你是谁?难道我还会故意陷害你?我若要杀你根本就用不着编造任何理由。”
楚留香道:“你自然不必陷害我但却有人想陷害我他偷了你的剑就为了要你杀我你难道还从未听说过‘借刀杀人’之计?”
薛衣人道:“谁会以此来陷害你?”
楚留香苦笑道:“老实说想陷害我的人可真不少我昨天还挨了别人冷剑……”
薛衣人皱眉道:“你受了伤?”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受伤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为何要说谎。”
薛衣人道:“是谁伤了你?”
楚留香道:“就是我要找的刺客。”
薛衣人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道:“伤在何处?”
楚留香道;“背后。”
薛衣人冷笑道:“有人在你背后出手堂堂的楚香帅竟会不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当我觉时已躲不开了。”
薛衣人道:“阁下若是时常被人暗算能活到现在倒真不容易。”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被人暗算的次数虽不少但负伤倒是生平第一遭。”
薛衣人道:“他的剑很快?”
楚留香叹道:“快极了在下生平还未遇到过这么快的的。”
薛衣人沉吟了半晌道:“听说你和石观音、‘水母’阴姬、帅一帆这些人都交过手。”
楚留香说道:“不错石观音出手诡秘帅一帆剑气已入门‘水母’阴姬内力之深厚更是骇人听闻但论出手之抉却还是都比不上此人。”
薛衣人脸上似已升起了种兴奋的红光道:“这人竟有如此快的剑我也想会会他。”
楚留香又笑了笑笑容有些神秘缓缓道:“他既已到了这里庄主迟早总会见着他的。”
薛衣人道:“你难道想说盗剑的人就是他?是他想借我的手杀你?”
楚留香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但要给我几天时间我可以保证一定能将真相探查出来”
薛衣人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你受了伤实在是你的运气……”
他忽然掠上马背急驰而去。
楚留香默然半晌道:“李明生当真的就是叶盛兰那才真是我的运气。”
埃盛老店是个很旧式的客栈屋子己很陈旧李明生“夫妇”就住在最后面的一个小跨院里。
楚留香现他们住的屋子不但门关着连窗子也是紧紧关着的虽然是白天他们却还是躲在房里睡大觉。
这两人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楚留香问道:“他们没有出去?”
小秃子道:“没有出去从昨天晚上起这里一直都有人守着的。”
楚留香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李兄怎会到这里来了就住在这里么?”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走过去用力拍着门唤道:“开门。”
房子伫立刻“悉悉索索”响起阵穿衣服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听到一个人懒洋洋的道:“是谁?你找错门了吧?”
楚留香道:“是我张老三李兄难道连老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了么?”
又过了半晌那房门才“呀”的开了一线一个面色苍白。头凌乱的少年人探出半个身子来上上下下瞧了楚留香一眼皱眉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楚留香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那少年面色变了变身子立刻缩了回去但他还没有将门关上楚留香的腿已插入进去轻轻推门就被推开了。
那少年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怒道:“你这人有毛病么想干什么?”
楚留香微笑道:“我想干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
屋里还有个套间门没有关好楚留香一眼扫过已现床上躺着个人用绵被蒙着头却露出一只眼睛来偷偷的瞪床下强着双红绣鞋旁边的椅子上还换着几件粉红缎子的衣裙。
那少年面上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抢着想去把这扇门关上但是楚留香身一闪已挡住了他的去路笑道:“既已找着了你们再躲又有何用?”
那少年颤声道:“你……你可是曹家派来的?”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曹家?”
那少年突然“唉”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小人该死只求大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床上那女子忽然跳了起来长得果然狠年轻很妖娆却很泼辣。
身上只穿着件很薄的亵衣几乎完全是透明的连大腿都露了出来但她却完全不瞥冲到楚留香面前两手叉着腰大声道:“你的然是曹家派来的那就更好了你不妨回去告诉曹老头就说我已跟定了小谢再也不会回去受他那种活罪我虽然带了他一匣饰出来但那也是他给我的再说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了他好几年拿他几文臭钱又有什么不应该你说……你说。有什么不应该?”
她说话就像爆蚕豆似的别人简直插不上嘴。
楚留香怔往了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已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这少年并不是叶盛兰而是“小谢”这少女更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人。
看来她只不过是“曹家”的逃妻看上了“小谢”就卷了细软和小谢双双私奔到这里来。
他们知道曹老头不肯就此罢休自然躲着不敢见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随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你们若真的想好好过日子就该想法拢些正当事做怎么能整天关起门来睡觉。”
小谢的脸红了顿道“是是是小人一定听大爷的盼咐从此好好做人。”
楚留香已走出了门却还不肯放心忽又回头来问道:“你们既是京城来的可知道一个叫叶盛兰的么?”
小谢道:“叶盛兰?大爷说的可是大栅栏‘富员题’里那唱花旦的小叶?”
楚留香的心已跳了起来却还是不动声色道:“我说的就是他。”
小谢道:“我前几天还看到过他。”
楚留香敢紧问道:“在那里?”
小谢道:“他好像就住在前面那条‘青衣巷’是第几家门小人却没注意因为他好像有点鬼鬼祟祟的连人都不敢见。”
他只顾说别人却忘了自已等他说完了话再抬起头来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楚留香又是兴奋又是好笑。
他猜的果然不错叶盛兰果然就躲在这松江城却未想到叶盛兰是个唱戏曲。
青衣巷是条很长的巷子最少有一百多户人家叶盛兰究竟住在谁家里?
小秃子拍着胸膛说是用不着两个时辰他就能他找出来。
这时天已快黑了。
楚留香找了家馆子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顿就去找石绣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正事而非为了私情。
他自己是否真心说的这句话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石绣云的家是一栋很小的屋子显然最近才粉刷一新连那两扇木板门也是新油漆的。
石绣云正在院子里赶鸡回笼。
她穿件粗布衣服头也没有拢好赤着足穿着双木展正是“圈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虽然蓬头粗服看来却别有一种风情。
楚留香在竹湾外悄悄的欣赏了半天才轻轻道:“石姑娘石绣云。”
石绣云一惊抢着瞧见了他脸忽然飞红了起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飞也似的赶了回去。
跑回门口才摆了摆手好像是叫楚留香在外面等。
楚留香只有等。
等了半天石绣云才出来头已梳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又穿起了那双水红色的绣鞋。
楚留香笑了轻声道:“你这双鞋子好精致。”
石绣云脸突然又飞红了起来。咬着嘴唇跺着脚道:“你要来为什么也不先说—声。”
楚留香道:“本来想明天来的可是今天晚上我又非来不可。”
石绣云垂着头弄着衣角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你二婶呢?”
石绣云偷偷看了他一眼道:“她起得早现在已睡了。”
楚留香道:“你能出来吗?”
石绣云道:“这么晚了叫我出去干什么?”
她呼吸似乎已有些急捉但声音已有些颤楚留香只觉心里一阵荡漾忍不住自竹篱间摄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烫。
石绣云急道:“快放手。被我二婶看到小心她打断你的腿。”
楚留香笑嘻嘻道:“我不怕反正已经来了。”
石绣云道:“你……!你……!你!你不是好人我偏不出去看你怎么样?”
楚留香道:“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石绣云眼睛瞧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
突听屋子里有人唤道:“绣云有人来吗你在跟谁说话。”
石绣云紧张道:“没有人只不过是条野狗。”
她又瞪了楚留香一眼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在他手上重重拧了一把恨恨道:“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要倒霉了。”
她一扭腰跑了出来楚留香望着她飞扬的丝心里只觉甜丝丝的就仿佛又回到遥远的少年时他和邻家的小女孩子偷偷约会晚上去湖畔捉鱼鱼儿虽始终没有捉到却捉回了无限甜笑。
石绣云已走出了门。不肯过来。
楚留香忍不住饼去抱住了她轻轻咬了她一口。
石绣云娇道:“你—。—你干什么?”
楚留香笑道:“你刚则不是说我是条野狗么?野狗本来就会咬人的。”
石绣云唆着嘴唇道:“你不但是条野狗简直是条小疯狗。”
楚留香忽然“汪”的一声张开了大嘴。
石绣云娇笑着转身逃了出去楚留香就在后面追。
天上星光闪烁天地问充满了温柔之意田里的稻子已熟了在晚风中起伏着像海浪。谁说生命是杯苦酒?
石绣云已笑的没有力气了跑着跑着忽然倒在谷仓的草堆上不停的喘息着轻轻唤道:“救命呀有疯狗要咬人了。”
楚留香“汪”的一声扑了过去抱起了她笑道:“你叫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我要先咬掉你的鼻子再咬掉你的耳朵再咬破你的嘴……”
石绣云哼一声想去推他怎奈全身都已软哪有半分力气只有将头埋人他怀里求饶道“饶了我吧?下次我再也不敢……”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的嘴唇已被支住。
在这刹那间她全身都崩溃了只觉一个人已在往下沉落坚实的大地似己变成温柔的湖水。
她的人正在往湖心沉落……
星光仿佛正在向他们眨着眼晚风却似在轻轻的笑连田里的稻子都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看了。
生命原来是如此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忽然站了起来柔声通“时候已不早了我们走吧”
石绣云软软的缩在草堆上吐气如丝道:“还要到哪里去?”
楚留香道:“我要带你去看样东西你看到之后一定会很惊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