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索然无味地拿起卷宗一页页翻看。对他来说自幼熟记昆吾派成千上万字的各种心法口诀区区几十页卷宗自非难事。一目十行轻描淡写地过上一遍心里已能记得**不离十。
到了中午青丘姥姥走入客厅怀中多了昨日林熠见过的金猿小青。她见林熠悠然自得把二郎腿跷在几案上脸上蒙着卷宗正在打鼾眼中怒意一掠冰冷地问道:“每个字都背熟了?”林熠懒洋洋把卷宗从脸上拿开坐正身子道:“你可以把它拿去当柴烧了。”青丘姥姥忽然道:“金城舞常说的口头禅是哪几句?”林熠眨着眼睛回忆背诵过的金城舞上千句对话缓缓回答道:“‘我是个苦命的孩子’、‘天哪为什么是这样?’还有
‘幸好还有你肯帮我’。”青丘姥姥不动声色问道:“就这三句没有别的了?”林熠仔细想了想道:“似乎有时候这家伙也会说:‘等我日后时来运转一定要好好提携你’。唉八成他是等不到这一天的了。”青丘姥姥颔道:“看来你的确有几分张狂卖弄的资本。”紧接着又问道:“十二年前的六月初一金城舞为什么整整一天没有说话?”林熠笑了起来回答道:“一个昏睡不醒的人除了梦话以外还能说什么?”青丘姥姥不等他有喘息机会立即追问道:“他为什么会昏迷整天?”林熠叹道:“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我真希望你接下来能提出有点水准的问题来。金城舞六月初一清晨被条突然窜出的金丝缠蛇在手背上咬了一口中毒昏迷。
“不过这个意外的背后却不排除是有人故意为之。尽管金城舞当时只有七岁可毕竟家学渊源又有金裂寒暗中遣心腹保护没道理会遭蛇咬。”这时青丘姥姥的眼神更像是一条想将林熠活吞下去的金丝缠蛇徐徐问道:“为什么金城舞小时候不喜欢吃蜜糖粥?”林熠愣了愣思索半天老老实实地道:“不知道。”青丘姥姥霜冷的玉容蓦然绽出一缕讥讽的笑意回答道:“很简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理由。你死记硬背的本事令人欣赏可惜……”林熠目瞪口呆喃喃道:“有水准!我服了。”青丘姥姥笑容转瞬即没肃容道:“你以为我是在故意为难捉弄么?我是在告诉你一条真理熟记卷宗上的每一个字并不稀奇。你要做的远远比这更多必须将自己完全融入到金城舞的内心世界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他才有可能勉强合格。”林熠彻底无言。
青丘姥姥出了口恶气冷冰冰道:“还愣著作甚?走吧我们出门去。”两人出了猎苑向北而去一炷香后前方一座高崖赫然拔地而起耸入云霄。青秃秃的峭壁上寸草不生刻着巨大的“忘忧”二字一座黑黑的厚重石门紧紧关闭门前空无一人。
青丘姥姥走到石门边将右手并拢嵌入峭壁的凹坑中白光一亮石门隆隆开启。一股血红色的浓雾鼓荡着灼烈热流扑面吹到。林熠不由暗叹自己的命实在够好刚出了一座冰窟眼瞧着又要走进一座熔炉。
两人走进甬道石门在身后关闭光线顿时幽暗下来。插在石壁上的火把猎猎燃烧却驱赶不去洞府内蒙蒙的血雾萦绕。
一名身穿血红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甬道尽头朝青丘姥姥恭谨地施礼道:“姥姥您来了。”青丘姥姥道:“山尊已将我今日要来的事情交代你了吧?”血衣男子躬身道:“是山尊吩咐若姥姥得闲不妨请到诛心堂稍歇。”青丘姥姥毫不领情道:“我没兴趣见他他最好也莫来烦我。”血衣男子早料青丘姥姥会有此反应应道:“是请姥姥随属下来。”两人跟随血衣男子走过甬道进入忘忧崖内部。
弥漫的血雾里隐隐约约响起鬼魂般的哀鸣厉嚎四周滚热的气息也丝毫不能缓解心中生出的寒意。
拐过一道弯就见空旷的石窟中央有座方圆百丈的血池朝里望去依稀能看到冒出的腾腾热气底下滚滚沸腾犹如岩浆般的暗红色黏稠池水。
四名血衣人架住一个遍体鳞伤、骨瘦如柴的中年女子走到池边熟练地一拖一推将她抛了下去。半晌过后从底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忍无可忍的凄厉哀嚎沙哑的声音就像尖锥深深扎进林熠的胸膛。
青丘姥姥问道:“这女人是谁为何要扔进‘焚魄池’?”血衣男子恭敬地回答道:“是漱心庵镇魔老尼的得意弟子法号叫什么‘洁雨’。这两天伺候得山尊很不爽原本该被关进烛魂渊可昨晚有人造反越狱烛魂渊一时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才将她扔进池子。等什么时候山尊开恩再放她出来。”林熠心如锥刺脸上却不能有半点异色。记得七年前他曾在漱心庵见过洁雨一次那时的她宝相庄严韶华正当宛如一尊玉菩萨。没想到身陷忘忧崖惨遭连畜生都不如的蹂躏践踏生不如死。
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会是释青衍所说的试图潜伏进九间堂的六名仙盟同仁之一。不晓得其他五个人的命运又是如何?有时候死远比活着好太多。
穿过焚魄池热气更甚。在又一间石窟中二十多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囚犯分成几组正在炼制丹药。六个凶神恶煞的血衣人手提专破护体真气的棘刺鞭在一边虎视眈眈随意抽打呵斥。
这二十多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命在。
林熠已经没有了愤怒。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解救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自己也随时随地处在未知的危险中。
他从没有比此刻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肩头担负的责任也从没有过如同现在这样地充满勇气与动力。忘忧崖应该是林熠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里程碑之一吧?因为在这里让他懂得自由与尊严的宝贵。
三个人默默无语又走过一段路血衣男子打开一扇石室的门说道:“姥姥请。”青丘姥姥缓步走入石室血衣男子等林熠也进到里面关上了石门。
石室里布置得很舒适可是林熠无法忘掉一墙之隔的外面是个怎样的炼狱。
青丘姥姥在一张软椅中舒服地坐下说道:“从进来开始你一直没有开口。”林熠冷冷道:“我无话可说。”青丘姥姥道:“你太年轻了。这本就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本钱结局只能如此。”林熠道:“你带我来忘忧崖就是想让我看看怎么把人当畜生而后再明白什么是弱肉强食?”青丘姥姥道:“当然不是你该认真看的是另一样东西。”手指在椅边的几案下一按正对软椅的石壁忽然消失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变成了透明的幕墙展现出隔壁另一间石室中的精采情形。
那里面所有的一切远比这里更豪华也更宽敞、更绚丽。一名年轻男子舒服地半躺在软榻上与身边一群艳色少女调笑。过度苍白的面色孱弱的躯干说明这已是具被掏空的行尸走肉。
林熠失望道:“他就是……金城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