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笑说道:“朕就有些不明白你在西凉路和草原里的部属已经被朕杀的差不多了你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影响那些蛮人?”
“松芝仙令。”范闲笑着说道:“虽然她是故族王女身份尊贵却没有太实际上地号令作用但毕竟身份在这里而且她如今在草原上地地位也高她的能力也很强已经能够凝聚蛮人里地大部分力量只要控制住了她也就等于控制住了这些蛮人。”
“莫非你能控制她朕便不能控制她朝廷便不能控制她?”皇帝微讽说道。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松芝仙令就是海棠朵朵。这是我的女人。当然只有我能控制她。”
皇帝微微一怔沉默了半晌后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把目光落到了二人面前雪地的东南一角。皇帝指着那处说道:“内库工艺流程你双手送回来还有旁的没有?江南乱不起来因为朕已经先让他乱了你地那些下属对你忠心地程度实在让朕有些吃惊不过夏栖飞蹦不了两天。苏文茂就算在内库里藏了人他自己却不行了。”
“朕将成佳林也调了回来任伯安的那位族兄也从三大坊的军中调了回来。”皇帝负手于后与范闲静观并无任何线条的雪地平静说道。
范闲的目光也落在了雪地的东南角笑着说道:“江南还是可以乱起来的内库那边已经答允了陛下。我自然不会再去祸害而江南以商业兴盛连内库在内拢共要支撑朝廷约四成的赋税若江南一乱朝廷怎么撑?”
今日谈话从一开始的时候范闲的语气在平静之中便带着佻脱**无忌这种佻跳这种无忌。真可谓是言辞若冷锋寸步不让地与皇帝进行着谈判与他地底气有关也与他今日的心境有关。
正如先前说所他寻找不到任何可以完美控制的方法所以他只好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个方法这个方法因为直接而显得杀伤力十足。
他很直接地问皇帝江南乱了朝廷怎么撑?皇帝笑了笑。直接反问道:“朕若直接杀光你的人江南……怎么乱?”
“我有招商钱庄。”范闲平静应道:“江南以商兴业最要命的便是流通之中的兑银环节招商钱庄在江南已有数年暗底下也算是把持了明孙熊三大家地一些产业命脉。钱庄一旦出手。江南真要乱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招商的银钱早已调了很多走了。”皇帝微讽地看了范闲一眼。没有直接点破那笔数量惊人的白银回到了北齐皇室说道:“不过是些纸罢了朕御笔一挥这些又算什么?”
“可不能这样说毕竟如今泉州还没有起到意想当中的作用远洋出港的交接还是在东夷城办理。”范闲毫不退让直接说道:“银票借据统统都是纸陛下御笔一挥全部作废?那不用招商钱庄再做任何事情只怕江南便会先乱了。”
皇帝不了解商业其实范闲也不怎么了解关于江南的商业活动究竟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实际上只有雏形并不达的金融信贷谁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把握。但范闲相信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其规律尤其是江南经营百余年的商业活动若陛下真的那样做江南一定会先乱。
庆帝和他不通商业不代表朝廷里地官员和范闲的部属们不了解事前他们都有做过功课。范闲只知道商业当中十分重要的环节便是流动资金便等若血管之中流动的鲜血若钱庄真的颠覆血管中鲜血尽枯商业活动一定会变得异常艰难和干涩。
“朕将华园从杨继美的手上收回来了。”皇帝冷漠提醒道这位皇帝陛下其实真可谓真的上一位明君他不了解江南的商业运作不代表他会凭借着天子的权威瞎来他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地官员去运作他知道范闲手里那个招商钱庄拥有动摇江南商业版图的能力所以去年秋日的时候江南第一场乱风波起时朝廷便已经有了准备。
整个天下现银最充沛最不需要依赖钱庄进行交易的便是江南那些大大小小的盐商。先前皇帝提到地杨继美便是江南数一数二地大盐商朝廷对于钱庄抽银的警惕早已有之而将盐商纳入这个系统之中便是看中了那些盐商藏地满天下皆有的真金白银重新构筑起一个交兑体系虽然有些困难但至少不用真被范闲扼制的死死的。
“仅仅盐商是不够的。”范闲微垂眼帘说道:“我手里还有……太平。”
太平钱庄!天下第一钱庄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年能够影响到多少人地起居生活。这家钱庄一直在东夷城中他地东家一向神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直到范闲接任了东夷城剑庐门主一位才惊恐地现原来太平钱庄一直在剑庐的控制中在四顾剑的控制中。
每每想到此点范闲便不禁惊骇佩服佩服于四顾剑的远见卓识大概也只有东夷城的主人才能从日渐兴盛的商贸中现钱庄的重要性才会留下这样一个足以撼动天下的利器。
听到太平二字。皇帝陛下的双眼眯了起来寒芒微作很明显就如范闲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时那样皇帝陛下也感受了到了一股寒意。
“太平钱庄是四顾剑留给我地。”范闲轻声加了一句。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荒谬的意味大概是他骤然现。自己在这个世上所有值得尊敬的敌人竟将击败自己的最后手段全部交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手中这个荒谬的事实便是这位看似冷酷无情的君王都有些心神微摇。
“陛下咱们再看看东夷城。”范闲地目光从雪地的右下角往上移了移移到了这片寂寞雪地的中腹部那边便是一堆杂草看上去就像是夏天时的东海尽是如山般刺破天穹的大浪。
皇帝渐渐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平静而温和起来说道:“东夷城不须多谈只是剑庐里十几个小子有些麻烦不过终究也不是大军之敌。”
“九品强者搞建设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但要搞起破坏来总是一把好手比如搞搞刺杀在我大庆内腹部弄弄破坏。”范闲的眼光幽幽地看着雪地的右中部。
皇帝和他一问一答的声音还在继续冬宫里的雪花还在落下。有地落在了这一对奇怪的父子二人身上有的落到了二人身前的雪地上荒草上。
这一大片雪地上没有线条没有国境线没有雪山和青青草原的分隔。甚至连形状也没有。然而庆帝和范闲父子二人。便是看着这片沉默清冷的雪地纵论着天下。
他们的眼光落在左手方便是草原。落在右手方便是东夷落在右下角便是江南落在略远一些的前方便是北边的大齐疆域。
他们看到哪里哪里便是天下。
雪花渐渐大了打着卷儿在残破的宫殿里飞舞着渐渐积地深厚起来。范闲穿着的青色衣裳和陛下身上那件明黄的龙袍上都开始白二人脚下身前的残雪地也被厚厚覆盖上了一层雪再也看不出任何草迹土地就如这个天下白茫茫一片真是干净在他们的眼里又哪里可能有人为地分割?
“我有让这天下大乱地实力即便我此时死了我也能让陛下您千秋万代的宏图成为这场雪待日头出来后尽化成水再也不可能成真。”范闲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枯地嘴唇今天说话说的太多有些口干舌燥他认真地对皇帝陛下说道:“所以我要求与陛下公平一战。”
“何谓公平?”皇帝陛下眯着眼睛说道。
“请陛下放若若出宫我只有这个妹妹了请陛下允婉儿和我那可怜的一家大小回澹州过小日子我只有这个家了请陛下网开一面在我死后不要搞大清洗那些忠诚于我的官员部属其实都是可用之材。”范闲顿了顿后苦笑说道:“我若死了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反抗朝廷的理由请陛下相信这一点。”
天下已经被浓缩成了君臣二人面前一小方雪地烽火战场被变成了这座安静的皇城范闲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似乎只是想尽可能地将这场父子间的决裂控制在小范围当中给那些被牵连进这件事情的人们一个活路可走。
皇帝将双手负于身后肩上的雪簌簌落下他沉默很久后微显疲惫说道:“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