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范闲也止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叶流云的身姿也随着先生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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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流云沉默地站在小船前。沉默地看着东夷城地方向此时他头顶的笠帽似乎失去了效果任由风雨击打在他的身上再滑落船中一片湿意。
许久之后这位大宗师忽然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向范闲招了招手。
范闲微惊表情却是没有一丝变化镇定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齐膝地海水之中看着相隔不足五步的小舟恭敬请安。
“我要走了。”叶流云温和地看着范闲说道:“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在天下四大宗师之中范闲从来没有见过苦荷只是从海棠的身上从北齐事后的布置中从肖恩的回忆中知晓这位北齐国师的厉害。对于四顾剑则是亲身体验过对方惊天的剑意清楚知晓对方的战线。对于皇帝陛下范闲则是从骨子里知晓对方的无比强大。
唯有叶流云范闲少年时便见过对方在江南也见过对方那一剑倾人楼的惊艳令他第一次对于大宗师地境界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
而且叶流云和其他三位大宗师也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似一朵闲云终其一生都在大6上飘流着暂寓再离就像是没有线牵着地光点潇洒无比。
正因为这点范闲以往对于叶流云最为欣赏最为敬佩然而先是君山会后是大东山范闲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若有也只能是五竹叔而不是此时小船之上地这位大宗师。
范闲知道叶流云此时开口是为什么他沉默片刻后没有请教任何武学上的疑问而是直接开口问道:“您为何而来?”
雨中的叶流云微微仰脸整张古奇的面容从笠帽下显现了出来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会在这样珍贵的机会里问出了这样一个令他意外的问题。
只是沉默了片刻叶流云说道:“我为送别而来。”
“为什么要走?”范闲再问。
“因为我喜欢。”叶流云微笑应道。
“那当初为什么要出手。”范闲最后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庆人。”叶流云认真回答道。
范闲思考许久这个问题庆人自己也是庆人在这个世界上归属就真的能决定一切行为的动机甚至连大宗师也不例外。
范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只是好奇您将来还会回来吗?”
“谁能知道将来的事呢?”
范闲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以叶流云和费介先生地境界虽说是遥远神秘的西洋大6只怕也没有什么能留。伤害他们的力量。
范闲没有问题要问叶流云却似乎还有什么话说。他望着范闲温和笑着说道:“自大魏以后天下纷乱征战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助你父扫除了最后地障碍以后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了。”
是地叶流云以宗师之尊隐忍二十年。暗中配合皇帝陛下的计划一举扫除了庆国内部所有的隐患。清除了一统天下最大的两个障碍。苦荷以及四顾剑。
叶流云再留在这片大6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他才会在离开之前。再来看一眼然后对范闲说这句话。
在这位大宗师看来。范闲毫无疑问是将来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强者不仅仅是武道修为还包括他地机心能力以及平日里对平凡百姓所投注的关注。所以叶流云才会寄语于他。
然而叶流云并不知道范闲地心大宗师要看穿一个人的心也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完这句话后叶流云便不再与范闲说话。
只是依旧站在船看着那边地山头和那个遥远山头上将死的人或许是友人。
范闲低头沉默片刻。然后走回岸上与费介先生低声说了起来马上便要告别。他与老师有很多话想说哪怕只是一些芝麻烂谷子地童年回忆。再要回忆地机会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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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从怀中取出苦荷留给自己的小册子递给了费介先生说道:“苦荷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和法术有关您在西洋那边找人问问直接把音读出来应该那些人能够听懂大概是和意大利罗马什么有关地地方。”
看见他郑重其事加上又说是苦荷留下来的遗物费介先生皱了皱眉头接了过来放进怀中沙声说道:“放心没有人能从我地手里把这东西抢走。”
范闲眼尖早就看出了先生在这本小册子上做了什么手脚笑道:“如果那些小偷不怕死的话。”
“既然是苦荷留给你的东西想来一定有些用处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我昨天夜里就背下来了。”范闲指着自己地脑袋笑着提醒老师自己打幼年起便拥有的怪异的记忆力。
费介笑了起来想起很多年前在澹州教这个小怪物时的每日每夜。
东海之畔地风雨渐渐小了起来范闲与费介同时感应到了什么不再闲叙回头望向在海畔随波浪温柔起伏的那只小舟看着舟的叶流云。
叶流云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温和愈来愈解脱就像看透了某件事物一般大有洒然之意。
一个浪打来小舟微震叶流云借势低身向着东夷城方向某处小山某处草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范闲心头一沉知道那个人去了。
费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说道:“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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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里那只长腿蚊子终于煎熬不过时光地折磨眼看着天气便要大热正是生命最喜悦的时节它却在墙角再也站不住绝望地盯着那床厚厚的被子以及被中空无一人地空间颓然从墙上摔落下来掉落地面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风一吹不知去了何处。
草庐之后地小山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已经躺倒在徒弟们的怀中再也没有任何生息。
海畔的小舟缓缓离开向着水雾里的那艘大船驶去范闲站在沙滩上深深鞠躬以为送别。
直到最后叶流云依然没有弃舟登岸或许这位大宗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界限他这一生都不想再登上这一片充满了杀戮与无奈的土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登上这片土地是不是还愿意再离开。
这便是抛得、弃得的洒脱与决心。
范闲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雨里的小舟心里想着这便是所谓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只是有人走得了有更多的人却是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往自由的江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