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白牙一咧嘴,皓齿尽现,说:“我喜欢吃鸡。”
我说:“和尚不是只能吃素吗?”
黑脸白牙摆了摆手说:“天竺的僧人不像你们大宋的僧人一样,我们没有这样的顾虑。”
说着,我忽然感觉自己腹部异常空虚,随即哈哈一笑,抓起黑脸白牙的手臂,说:“走,我带你吃鸡!”
3.
黑脸白牙走在小镇上,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注目。
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对着她声旁的另一名大婶小声议论,声音虽小,却仍然被耳朵聪敏的我尽数听到了。
“哎呦,你看看这个是人怎么生的这么黑啊!”
“可不是嘛,这要是在晚上扒光了衣裳,只怕连人都找不到!”
“不用找他!只要有个长得白净的女人能让他找到就好!”
两个人嘿嘿笑着。
“那还得了。一黑一白,还不得配出个奶牛来……”
一句话,惹得两旁人哈哈大笑。
“他们在笑什么?”黑脸白牙满脸疑惑。
我想了想,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便指着我身后白底黑花的那匹马,说:“他们在笑这匹马。”
黑脸白牙更疑惑了,问:“为什么要笑这匹马?它有什么好笑的?”
我嘿嘿一笑,说:“他们在笑它爹。”
黑脸白牙彻底懵了。但他毕竟是佛门弟子,懂得许多精深的佛家道理,对人世间的事也不会如我一样执着。他想不明白的事,便没有再问,而是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你一个人为什么牵了四匹马?”
我说:“我本来只牵了这匹白马,那三匹马不知为何却跟着一起跑来了。”
黑脸白牙说:“我懂了。”
我问:“你懂什么了?”
黑脸白牙真诚地对我说:“这匹是公马,另外三匹是母马。这边是你们宋人常说的嫁鸡随鸡,驾马随马!”
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我点了点头,但却纠正了他的错误,我说:“是嫁狗随狗。”
4.
我带着黑脸白牙来到小镇上的唯一一家酒楼,名叫七宝阁。
我俩往酒楼门口一站,便有小二从堂里迎了出来。他接过我手上的马绳,准备去接黑脸白牙的马绳时,忽然一愣,随即身上一抖,扔了马绳大叫:“娘呀,黑无常索命来了。”说罢,他抱头跑回堂中。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两四匹马拴在门口,带着黑脸
白牙走了进去。店老板蹲在柜台后面,犹豫了半晌,最终是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问道:“客,客官,有何吩咐?”
我说:“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饭菜?”
店老板小心翼翼地问:“客官是来吃饭的?”
我说:“是。”
店老板拍了拍胸脯,瞥了一眼黑脸白牙,说:“不来索命便好。”说罢,他引着我们走到一方木桌前,为我们斟满茶水,一番客套之后,将店小二招呼过来伺候,自己扭身走了。临走时,他又瞥了一眼黑脸白牙,喃喃念道:“还有长得如此黑的人,真是怪胎。”
黑脸白牙也不生气,冲我嘿嘿一笑,白牙刺目,让我一阵恍惚。我说:“别笑了。你要吃些什么?”
黑脸白牙憨厚地回答:“你不是要请我吃鸡吗?我吃鸡!”
我问店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饭菜?”
店小二目光正凝视着黑脸白牙出神,被我陡然一问,一阵恍惚,连忙回答:“小店名叫七宝阁,有七样拿手好菜。”
我问:“有鸡吗?”
店小二眼睛咕噜一转,小声说:“客官,往东七家铺子处有一条胡同,从胡同向南尽头有座宅院,门前六盏红灯齐挂,那是小镇有名的暗门子,里面国色天香……”
我打断他,说:“我这位兄弟要吃鸡肉。”
店小二恍然大悟,脸颊一红,笑道:“小的多嘴。小店花雕醉鸡做得最好,乃是上好的陈年花雕腌制,味道绝美,乃小店七宝之一。”
我说:“好。就要这个。另配两样小菜,快些上饭,我们饿了。”
店小二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临走时,仍旧好奇地又望了黑脸白牙一眼。
黑脸白牙正百无聊赖地扣着手指缝隙里污泥,指甲被他清理过之后,竟然奇特得显出一丝粉色。
我问:“江湖再遇实属缘分,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黑脸白牙一怔,问:“你是问我的名字吗?”
我说:“不错。”
黑脸白牙说:“我叫夏尔马。”
我郑重抱拳,说:“夏兄,幸会!”
黑脸白牙却摇了摇头,说:“错了,错了,我不姓夏。”
我不解,问:“那你姓什么?”
黑脸白牙说:“我姓沃尔马。”
我的脑海登时一片混乱。
5.
无论他姓什么,也无论他叫什么。他都是我此生所见之人中,唯一一个不觉得我名字好笑的人。
不仅是没有笑,而且真诚地告诉我,他觉得我的名字并不好笑。
这一句话,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我问夏尔马:“你要找的经书还没有找到吗?”
夏尔马忧伤起来,他说:“踏破铁鞋无觅处。”
我说:“你找到了?”
他说:“没有。”
我疑惑,问:“那你为什么说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伸出脚,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底上竟然真的是一副铁打的底板,他说:“铁鞋都踩破了,也没有找到。这句话不是这样理解吗?”
一瞬间,我竟然无力反驳。这个异域人,竟然将大宋的语言玩弄得炉火纯青,让我汗颜。
我岔开话题,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找那本经书?”
夏尔马凑到我身边,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佛门的秘密,本来不可以外传。但看在你请我吃鸡的份上,我便偷偷告诉你吧。”
我呵呵一笑,心想,一只鸡便可以收买了,这秘密想必也不怎么值钱。
然而,当夏尔马将这秘密向我和盘托出的时候,我觉发现这却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大秘密。
夏尔马告诉我。当年,天竺为增进两地佛道交流,派沽烨法师为使来大宋进献婆叶金身功,换取天竺僧人在大宋境内传道授业,普度众生的机会。
太祖皇帝将婆叶金身功视为瑰宝,藏于皇宫之内。并封沽烨法师为柱国禅师,允许他在大宋弘扬佛法。
然而,皇宫敬奉佛堂的僧侣中,有一个名叫法明的和尚。他听闻天竺高僧进献佛经,心声邪念,趁夜深入宫闱,盗走了婆叶金身功。
然而,这婆叶金身功乃是极为厉害的内功,需要无欲无求,六根清静之人习之,否则会被内力反噬,走火入魔。
法明盗取婆叶金身功以后,藏于深山老林,苦心修炼。然而,他佛法不深,六根不净,最终练得走火入魔,狂性**。如同疯子一般冲入人世,滥杀无辜,造成了无数惨案。
少林寺临危受命,住持福慧禅师,率领金刚十八罗汉苦战法明,最终制服了他,平息了这场风波。
太祖皇帝大喜,便将婆叶金身功交由少林寺世代保管,并为了犒赏金刚十八罗汉的功劳,将婆叶金身功改名为金刚伏魔功。
然而,一场风波刚刚平息,又一场风波又悄然而起。福慧禅师佛法精深,乃是公认的得道高僧,却不想在练了金刚伏魔功之后,也疯了。
少林寺血雨一片,金刚十八罗汉再度伏魔。只是,他们再度出手面对的却是自己的住持方丈。
从此,金刚十八罗汉闭关不出,镇守金刚伏魔功,再也不许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