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一战,薛弼与柳无风的确败给了管天下。
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那日天色拂晓之时,柳无风整军待发。就在盘点兵侧之时,未入城的汀泉派、往生堂、阔刀门、南剑门的弟子组队,从后方偷袭了平叛大军的粮草大营。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柳无风率军赶去救火,但那支偷袭的队伍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在平叛大军奋力救火之际,却不想双刀门的外围弟子从各地问讯而来,早已悄然埋伏在大营四周。
平叛大军一片混乱。数千名双刀门外围弟子,身披甲胄,手持刀刃,杀入乱军丛中。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
而柳无风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福州城里的内讧,只不过是管天下等人故意放出的假象。深夜丑时,福州城侧门洞开,城中的五大门派弟子悄然出城,在平叛大军东北、西南两侧,只待火光四起,白刃相交之时,一拥而上。
不到半个时辰,五万大军浴血奋战到最后,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千人。薛弼和柳无风眼见大势已去,弃营而逃。
大获全胜之后,管天下在汀泉山召开武林大会,他被一致推选为新任武林盟主。他向江湖传令:朝廷昏聩,奸佞当道,怯受外辱而排斥江湖,使得武道没落,门派不兴。他还号召江湖上不堪受辱的门派,四海来聚,共举大义,重振江湖。
一时间,江湖上许多濒临绝境的小门派,甚至是一些已经解散的门派,纷纷依附了管天下。这时,又赶上闽赣两地大面积灾荒,更有无数的难民前去投奔。
管天下大军攻入江西之时,人数已接近了十万。
这已经不是一个江湖能够掀起的滔天巨浪,而是天下,是民心向背。
2.
我静静听着邻桌三人兴致勃然的议论,表面上不动,心里已波涛汹涌,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我那日看到浓烟滚滚,并非是福州城里的惨象,而是平叛大军粮草大营被烈火焚烧的景象。
一阵天旋地转,我只觉得后脑发沉,身子一软,浑然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不知被什么人绑了手脚,仍在一个简陋的茅草屋里。我身旁躺着的,是方才在我邻桌议论的三个人,他们也被绳索绑着,在地上一动不动,尚未清醒过来。
“咣”的一声,破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黑脸的茶铺老板狞笑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的光彩绚丽的短剑正是我的贴身兵刃九郎剑。
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绑我?”
茶铺老板把弄着我的剑,一脸奸笑,说:“进了爷爷家的店,就是爷爷我案板上的白肉,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哈哈大笑,震醒了我身旁昏昏晕厥的三个人。曾与茶铺老板叫骂的那个汉子发现自己手脚被绳索绑了起来,登时怒目圆睁,大叫道:“是哪个不要命地捆了老子?看我不把他卵子捏出黄来!”
茶铺老板冲过去用九郎剑狠狠地砸了他脑袋一下,喝道:“嚷什么!再嚷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那汉子青筋暴起,已是怒不可遏,大叫:“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敢砸老子的头,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茶铺老板冷哼一声,说:“狮子山的铁雷公,自诩一副铁打的脊背,刀枪不入,江湖人称铁王八。”他用九郎剑戳了戳铁雷公的背,说:“不知你这王八盖子能不能承受这小兄弟的一剑。”
铁雷公眉毛一横,叫道:“来呀!给你试试!”
茶铺老板冷笑一下,拔出九郎剑在铁雷公的背上轻轻一划。铁雷公“哎呦”一声惨叫,背上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随即鲜血渗出,染红了一大片。
茶铺老板放声大笑,嘲讽道:“原来你这王八壳儿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嘛!”
铁雷公憋得满脸通红,大声叫嚷:“有胆量你松开老子,咱俩堂堂正正地比划比划!”
茶铺老板“呸”了一声,不再理会,惊喜地盯着银光闪闪的九郎剑,兴奋地念着:“真是一把好剑,真是一把好剑啊!”
我说:“那是我的剑!”
茶铺老板两眼一瞪,说:“现在是我的了!”
这时,那个俊秀的中年说:“兄台,你将我们绑在这里,不只是否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若是又不当之处,还请你将我们松绑,我好郑重向你致歉。”
茶铺老板喝道:“少说没用的。爷爷我最烦你这种说话文绉绉的斯文人,月前有一个白脸的小子也是你这样斯斯文文的,让我打了一顿,当时就‘我靠,我靠’地叫了起来!”
是李小谦!他没死!
我心中一喜,问道:“他人哪里?”
茶铺老板一脚踹在我身上,说:“管你屁事!”
俊秀中年又说:“兄台,你若只是求财,大可把我们放了。狮子山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富户,却也不缺银两。你要你开个价,我定然如数奉上。”
茶铺老板冷哼一声,说:“你当我是傻子吗?都知道你们狮子山近来攀上了括苍派的高枝,风头正盛,若我将你放了,岂还有我的好日
子过。”
另一名锦衣少年怒道:“师叔,不要跟他废话了。屈屈一根绳索,怎么能捆得住你,快挣脱了,打得他满地找牙!”
俊秀中年摇头苦笑。茶铺老板大笑,说:“你个小毛孩子,我沙通海的乾坤索乃是用软钢丝编织而成,其实你说挣开就能挣开的?!”
我暗运功力,汇聚上臂,用力一挣,那绳索发出“吱吱”的响声,却丝毫无损。
沙通海笑道:“你也别废力气了,还是留着去走黄泉路吧!”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一个高瘦的男子从门外进来,对着沙通海低声说道:“大哥,马车准备好了!”
沙通海一点头,说:“把他四个人扔到车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记住,要烧成白灰才可,绝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那高瘦男子应了一声,向门外一招呼,又蹿进来四个人。我定睛一看,这些人分明就是方才在茶水摊上喝茶的客人。
原来,这是一家杀人越货的黑店。
我说:“这里距离临安府这么近,你们在这里作案,就不怕被官府发现吗?”
沙通海一怔,说:“朝廷正忙着打仗,自身难保,哪有心思来管我们。这个时候不趁机捞点银子,等到天下大定之时,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话刚说完,随即脸色一变,对着我又是一脚。骂道:“跟你多这些废话作甚,死到临头还问这么多。”他转头对着高瘦男子嘱咐了一句:“这人问题太多,烧之前先割了他的舌头,省得到了阎王殿还要告我们的状!”
高瘦男子嘿嘿一笑,说:“好。全都割下来,给兄弟们下酒。”
话音刚落,锦衣少年放声大哭起来,他边嚎边喊:“我什么也不说,你们不要割我的舌头。”
铁雷公在一旁劝慰:“小卓别怕,他们若敢动你,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了他们。”
俊俏男子一直摇头叹息,说:“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
3.
五个人将我们扔在马车上。
这时已是夜间,四周漆黑一片,月亮隐入黑云之后,只散出一点模模糊糊的亮影,于这深邃的黑夜索然无趣。
一片僻静的树林之中。
几个汉子如同搬运货物一般将我们从马车上拖了下来。高瘦男子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走到我身旁,缓缓蹲下,说:“这是我大哥嘱咐的事,你不要怪我了!”
他用力捏住我的两腮,想要撬开我的嘴。我紧闭双唇,死死地咬着牙,左右摇头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