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这才疾步走回问道:“尹妃怎么知道的?”李元吉面如土色,低沉着声音道:“她刚刚和张妃被叫到凤仪阁提审,我们四个人的事,父皇什么都知道了。父皇把她们废了,打算把她们关进寺庙里。”李建成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心内害怕恐惧,浑身酸软无力,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佝偻着身子颤声道:“什么,父皇都知道啦,父皇什么都知道啦?!一定是李世民,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把事情都告诉父皇啦!怎么办,怎么办?”李建成仿若一个溺水的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声音带着哭腔,已经濒临崩溃。“哥,哥!”李元吉用力地拉着李建成的胳膊,大声叫他,“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先发制人!明天他一入朝,父皇会马上宣读诏书,到时候一切都完啦!”李元吉强掰起李建成泪流满面、六神无主的脸,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硬着声音提醒道,“大哥,我们一定要把李世民除掉,再威逼父皇退位,然后——你登基!”李建成怔怔地转开了头,视线茫然地落在空处。然而不过一瞬间,李建成已经止住了泪,心中被满腔怨怒所占据,咬牙切齿道:“父皇……世民……世民……李世民?”李建成蓦然一声大吼:“李世民!是你们把我逼上这条绝路的,休怪我,对不起你们!”他强吸一口气,尽力平定心神,坐下对李元吉道,“照你说的,玄武门伏击。”“是!”李元吉快步而去。李建成身子犹在微微颤抖,脸上惊怕未褪,狠戾之气已经罩满眼角眉梢。次日一早,叔宝刚刚起床洗漱,便从窗户中看到外面大批的御林军亟亟奔过,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发生。向刘文靖询问,刘文靖也大感奇怪,现在并非换班之时,这么多的御林军一起出动绝非小事。刘文靖出门召一小兵相问,小兵回答说是太子受到情报,程咬金、尉迟恭等怀恨之前被革职,今日想要借此机会进宫要挟皇上,所以太子调兵去玄武门擒拿他们,还要进宫护驾。刘文靖和叔宝一听,登时心如明镜,大叹被李建成抢先了一步。事态紧急,叔宝请刘文靖派人全力护驾,自己则带着李渊御赐的黄金锏即刻赶往了玄武门。李世民和众将到此时还什么也不知,清晨便依照圣旨进宫受封。到了玄德门,依旧要按照惯例解下兵器,除了咬金和尉迟恭的金鞭金斧以及李世民的尚方宝剑,其余人等都将兵器留在了玄德门外。一干人众缓缓驾马向玄武门行去,今日风和日丽、气候温暖,每个人的心情都惬意而舒畅,谁也没有意识到这里暗藏的危机。李世民的马刚踏进玄武门的时刻,前方忽然喊声如潮,从宫殿中涌出了大量的御林军,沿阶而下,行动迅猛快捷;城楼上也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弓箭手,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把箭头对准了垓心的李世民;玄武门的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都埋藏了大批的伏兵,此刻全军而动,对李世民一干人形成了层层包围之势。众将心里一沉,急忙将李世民护在了中间。如此精密的布局,如此深藏的埋伏,敌众我寡,简直是插翅难飞,看来这次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马声嘶鸣,李建成和李元吉全身披挂,从玄武门昂然而入,各率领着一队御林军来到李世民前面,两边久久地对视,目光迫人,各不相让。然后,玄武门缓缓地关闭,全场静得落针可闻。李世民面色清冷地看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良久,开口说话:“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李建成冷冷道:“李世民,我奉父皇之命前来擒拿你!”李世民心中寒冷,二人屡次害己不成,这次终于动了真格,要让这玄武门成为自己的葬身之所!尉迟恭本就因为大军不能进城而不悦,看到李元吉不禁大怒,指着李元吉大骂道:“李元吉,又是你这王八蛋搞鬼!”咬金见李世民沉默不语,以为李世民信以为真,急忙道:“秦王,千万别信他!”徐茂公怒不可遏,指着二人斥道:“你们分明是想对秦王不利!”李建成不欲多说,只紧紧盯着李世民道:“世民,我劝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无礼!”“秦王,我们跟他拼了!”尉迟恭血脉喷张,全身骨头都在格格作响。李世民还未答话,李建成已经举起了宝剑,大喝道:“上!”御林军应声而上,包围圈不断缩小,两边人马登时混战一团。李世民和众将分别被一批御林军纠缠住,都被逼下了马,除了拿有兵器的三人,其余的人都赤手空拳地和御林军近身搏斗,试图从御林军手中抢过兵器。叔宝驾着快马到得玄武门,却见城门紧闭,老远就听见里面一片喧哗之声,不禁心中一沉。对面奔来了一队人马,叔宝凝神一看,不知来者何人,便拍马奔了过去。那支队伍停了下来,领头的将领道:“末将李辉参见秦将军!”叔宝打量了一下那队人马,好像数量还不少,马上警觉地问道:“李将军,你要去哪里?”李辉道:“在下奉军令,特来保护秦王殿下!”叔宝松了一口气,指着玄武门道:“玄武门已经全部被封闭啦!大家跟我走,跟我走!”说罢高举起手,率李辉一队人马向玄武门赶去。玄武门中的战斗已经到了紧急关头,此战凶险毫不下于战场,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危,更会连累了李世民,于是众将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李世民用剑、咬金用斧、尉迟恭用鞭,其余人各从御林军手中夺过了一支枪来,虽无经常使用的兵器顺手,却也能起不少作用。一圈圈一浪浪的御林军狂涌而上,好像永远也打不完似的,众将正打得越来越急躁,玄武门突然大开,叔宝一马当先,率着一支军队疾驰而来。李建成和李元吉回头一看,双双大惊失色,“秦叔宝?他怎么来了?!”李辉的军队很快压制住了御林军,局面陡然倒转,众将看到救星到来,都松了一口气。李建成见大势已去,对李元吉大叫一声:“快走!”回马就逃。叔宝见二人欲逃,仇恨的火焰瞬间冲上了双眼,猛喝一声飞驰过去,举起黄金锏,狠命向还未来得及逃走的李元吉当头劈下。李元吉慌忙举兵器去挡,被黄金锏一震,震得虎口陡然裂开,鲜血直流。接着,叔宝横锏一击,重重劈在了李元吉的腰间,李元吉被击下马,疼得直在地上打滚。李建成一见更是惊惧,打着马没命地逃。叔宝丢下李元吉,马上去追李建成,两人沿着城墙,一个逃,一个追,都用上了拼命的架势。场中突然鸦雀无声,只听得两人的马蹄声得得作响。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建成和叔宝二人,脸上或惊异、或紧张、或期望、或害怕……众人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围观着这一场最后的胜负。叔宝的马蹄声渐渐加快,他的眼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李建成奔跑的身影,秦王的入狱、众将的革职、罗成的惨死一幕幕闪过叔宝的脑海,将叔宝的恨意激发得更加旺盛。慢慢地,叔宝逼近了李建成,抡起金锏,汇集了全身的力量,怒吼一声,狠狠地劈上了李建成的后背。李建成的满脸惧怕、叔宝的满脸恨怒,全部定格在那一刻,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李建成“啊”的一声,翻身落马,后背疼痛入髓,不禁满额冷汗涔涔。明明已经逃不掉了,可他还是双手扒着地,忍着痛向前爬去。叔宝坐于马上俯视着李建成,眼中喷出怒火,高举金锏,就要向下打去。“别杀他!”李世民蓦然发出一声大叫,全场登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李世民急忙奔了过去,叔宝也收锏下马,众将和所有的士兵全部围了过来。李建成满脸不甘和怨恨,拼尽全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秦……叔……宝……”李世民缓缓走近几步,蹲了下来,滋味复杂地看着李建成,道:“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李建成额头青筋直暴,吃力地喘着气道:“李世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要杀就杀吧!”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蓦然变大,充满了愤恨。李世民轻蹙眉头地望着李建成不语。李元吉挣扎着站起,蹒跚而来,不住唤道:“二哥,二哥,我们是亲兄弟啊!”李世民眼眶微红,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徐茂公淡淡反问道:“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故事还不够多吗?”尉迟恭急得大叫:“殿下,你仁慈不得呀!”李建成趴在地上恨恨道:“李世民,你不要假心假意的,如果今天你不杀我,我日后一定会找你算账!”李世民盯了李建成半晌,见他双眼含怒、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便移开了视线,目光渐渐变得阴沉冰冷,缓缓站了起来。李元吉从李世民的表情上读出了不好的势头,双腿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李世民身边拉扯着他的手,一声声地哭叫道:“二哥,二哥,二哥……二哥!”李世民挥手一甩,狠狠甩开了李元吉的手,背过身去,眼中瞬间闪过诸多情感,心一横,双眼一闭,短促而干脆地道:“杀!”“二哥,二哥!”李元吉拼命地哭求着。李建成虽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听到这个残酷的字眼时,突然还是万念俱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处理完玄武门事宜之后,李世民担心李渊有危险,率众匆匆来到了李渊的寝宫,见李渊安好无事,才松了一口气,跪下请罪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啦,请父皇责罚!”李渊扶起李世民,看着他双眼道:“世民,你没有来迟……”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李世民急忙搀住李渊,担心道:“父皇……”李渊摆摆手:“朕没事,你们平身吧!”众将一起叩谢,站起身来。李渊道:“传旨,命禁军……”又强烈咳嗽了几声,才怒声道,“命禁军以谋反罪名立即追捕李建成、李元吉二人!”李世民低着头沉默不语,众将也面面相觑,无人肯动。李渊惊讶地望着众人,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皇上……”咬金一抱拳,欲说出事情真相,被李世民眼锋一扫,登时噤了声。李世民回头望着李渊,柔声劝道:“父皇,您身体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李渊从众将的神情上看出了异样,心底一个恐惧的念头升起,盯着李世民道:“世民,你大哥和三弟在什么地方?朕要见他!”李世民双眼一红,霍地跪在了李渊面前,双目低垂,神色悲伤。李渊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不敢置信地望着众将,突然指着咬金道:“你说!”除了咬金,其余人也都跪了下来。咬金面色为难,低着头道:“回皇上,他们已经被我和尉迟恭用皇上御赐的金鞭金斧……处置了。”说完也迅速地跪了下去。李渊心里轰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呆了良久,他缓缓低头看向李世民,一字一句道:“世民,我要你亲口说出来。”李世民眼中瞬
间蕴满了泪水,犹豫着道:“父皇,我……”“说!”李渊指着他厉声喝道。李世民强自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颤声哽咽道:“他们已经给儿臣……就地正法了!”“就地正法”四个字恍若一记惊雷重重击在了李渊的心上,李渊手指颤抖,喃喃道:“就地……就地……”气血上涌,登时大呕一声,捂着心口昏倒在地。李渊久病在身,加上痛失二子,悲伤难耐,终于不治身亡。皇二子世民,登基为帝,改元贞观,是为太宗,尊高祖为太上皇,立长孙氏为皇后。文武百官,俱升三级,王侯将相,并皆重用。犒赏士卒,大赦天下,四海宁静,万民沾恩。李世民登基的那一天,依礼祭拜天地以后,突然下令离宫外访。众臣均大为惊讶,却只有随李世民出宫,不敢多言。一路之上,大锣大鼓响彻云霄,前方众将并骑高头大马,后方李世民独坐步辇,路旁万千百姓欲睹天子阵容。一支长长的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来到了潞州客栈。李蓉蓉从店中快步迎出:“民女蓉蓉叩见皇上!”李世民伸手招李蓉蓉起身:“快快请起!”“未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李蓉蓉不卑不亢,笑容温和。李世民微笑道:“今天,我还给你带来一个人。”说罢微微侧身,向后望去。叔宝从后闪出,向李蓉蓉一步步走去。二人分别多时,相思已久,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互相轻唤,脸上喜悦,相顾无言。李世民下令,御赐二人成婚,叔宝加官进爵,世袭护国公之位。为表庆祝,在潞州客栈开设大宴,普天同庆,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士卒百姓皆可入席,并题诗于店内:天眷太宗登宝位,近臣传召赐皇封。唐家景运从兹盛,舜日尧天喜再逢。